国际影戏节成“老赖”，请得起明星却付不出奖金？

钱艺妮又等了一年。她担当制片人的影戏《扔你的猫》又被拖了一年。

和钱艺妮一起焦急等候尚有《拜拜，拜拜》《人海同游》等影戏剧组。2020年，他们的影戏项目在第三届海南岛国际影戏节的创投会上获奖，影戏节官方对他们做出了数额差异的奖金答应，利用这笔奖金，他们的影戏可以被拍摄完成、制作后期，与观众晤面。

国表里很多影戏节都有本身的创投会。影戏节官方一样平常会请专家评委遴选出将来具有艺术或贸易潜力的影戏项目（大部分项目还处于脚本阶段、小部分项目已经拍摄到一半），对其举行嘉奖、投资，帮忙厥后续的创作与拍摄。

作为助力创作者的桥梁，创投会长期以来在影戏财产中发挥着不容小觑的气力。2019年，第二届海南岛国际影戏节举行了第一届创投会，其时就创下了国内影戏节的一个记录——总额600万元，它自称为“史上最高创投现金奖”。

然而，海南岛国际影戏节食言了，它答应的奖金，迟迟没有发出。2022年12月，第四届海南岛国际影戏节闭幕，星光熠熠的红毯闭幕式光鲜夺目。但钱艺妮在网上的发文戳破了美丽的表象，她在文章中称，《扔你的猫》被影戏节拖欠资金近两年，导致项目停滞，无法正常完成后期制作。她诘问：“这份无法兑现的答应现在算是什么？一个白纸黑字的笑话吗？”

第五届海南岛国际影戏节将于2023年12月22日闭幕。图为一年前该影戏节第四届的闭幕式。视觉中国

其时，多家媒体采访了被拖欠奖金的剧组，梳理了变乱的脉络，时任海南岛影戏节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海影节公司）副董事长王冬菊也复兴媒体说：“会尽快办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题目并没有得到办理。海影节公司是前四届海南岛国际影戏节的实际承办方与策划主体。

这一年，多个剧组与影戏节方面又履历了多轮拉扯、走法律途径、诉诸媒体，但照旧没有拿到当初答应的奖金。钱艺妮的影戏后期制作照旧没有完成。

2023年12月16日，第五届海南岛国际影戏节开幕。开幕式也是一场隆重音乐会，管弦乐队奏出观众熟悉的影戏主题曲，浩繁歌手献上了本身的歌声。国际著名导演努里·比格·锡兰是此次金椰奖评委会主席，评委阵容还包罗中国演员黄晓明、马伊琍。这届影戏节的主题被确定为“海生万象·光影新气力”。

仲裁胜诉

2020年，《扔你的猫》得到了当年创投会首奖，奖金为150万元人民币。其时各获奖项目均与海影公司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项目发展金发放协议”（以下简称协议），据知情人士透露，“发展金”分六期发放，第一期为签署协议之后15个工作日内先发放15%，以后各期的发放节点为项目得到存案、项目开机、项目告竣、拿到龙标、正式上映。每一期发放均需影戏制作方提供相应的发票。

2021年6月，火花（上海）影业有限公司（即《扔你的猫》的制作方）收到了第一期款子、也是唯一的一笔款子——225000元。2021年4月1日，影戏开机拍摄；2021年5月，拍摄告竣竣事。影戏制作的每一个时间节点，钱艺妮均关照了影戏节并提供了发票，但剩余的一百多万元至今杳无音信。微信谈天纪录表现，王冬菊在差异时间以各种来由复兴催款信息：“估计最将近7月尾，前次的钱应该是发完第一拨奖金就没了。”（2021年7月5日）“我已经跟团体申请款子了，资金的变乱再等等。”（2021年7月28日）“办是肯定办，向导照旧很器重。”（2023年6月29日）“这几天我在三亚看看财政资金什么时间到，然后就付。”（2023年10月18日）

《人海同游》《拜拜，拜拜》，以致2019年得到创投奖项的《羊命》《刺客与明信片》都遭遇了险些一样的境遇。前两部片子当年均得到了50万元的“发展金”，协议规定的款子发放的时间点跟《扔你的猫》一样。“我们现在只收到了前两期的资金，总计12.5万元”，《人海同游》制片人津津对南方周末记者说。《拜拜，拜拜》剧组似乎更加“倒霉”一些。“到现在一分钱也没有收到。”《拜拜，拜拜》的导演叶谦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2022年末那一轮媒体曝光之后，剧组们照旧没有收到钱。2023年1月28日，北京仲裁委员会受理了钱艺妮申请的争议仲裁案，于2023年5月15日开庭审理，并于2023年7月11日作出京仲案字第00169号裁决，该裁决书判断火花影业的胜诉：“被申请人（即海影节公司）向申请人付出项目发展金1050000 元”。“我们的诉讼争议办理在协议里约定的是走仲裁，以是就只能是仲裁。”钱艺妮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该仲裁裁决的法律效力受到了三亚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认可。2023年11月，仲裁裁决下达近半年之后，钱照旧没有到账，钱艺妮拿着这份裁决书到三亚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欺压实验。三亚中院受理了这一申请，在《受理关照书》中写道：“你（单元）向本院申请实验，本院决定备案实验。”

《拜拜，拜拜》的制片方厦门尚好光阴影视传媒有限公司也得到了仲裁的胜诉。

停止2023年12月16日新一届海南岛国际影戏节开幕，欠款依然没有被偿付。

“旅游地产”

“我们公司的人已经离职了……（官方邮箱）现在没有人在用了。”看到海影节公司财政郝栖阳在微信上发来的这些话，津津心田以为，大概最坏的环境发生了。

和剧组们签署“发展金”协议的主体是海影节公司，以是仲裁的被申请方、被法院欺压实验的也是这家公司。2022年变乱被曝光之后，多家媒体已经通过公开信息对这家公司做了大量的爬梳。

2020年10月之前，海南岛国际影戏节有限责任公司有两个股东，一是中民文化传媒发展（三亚）有限公司，持股60%；另一个是三亚四海永富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持股40%，前者的大股东也是四海永富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而四海永富的大股东则是一家从事房地产相干行业的公司，即海南悦和商务信息咨询有限责任公司，着实际控制人罗锡坚担当要职的其他公司涉及工程创建、园林、旅游等行业。

2020年10月之后，占股40%的股东酿成了三亚传媒影视团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三亚传媒）。此时的海影节公司资金还没有完全枯竭，像2019年创投获奖项目《温柔壳》就顺遂拿到了资金，同年的《羊命》就没有如许荣幸。

占股60%的中民文化传媒发展(三亚)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白穆迪，他毕业于房地产策划管理专业，也不绝从事房地产行业。“中民”在白穆迪的向导下，在打造海南岛国际影戏节的同时，还打造了三亚的另一张“文化手刺”——三亚国际音乐节。2018年3月，第一届三亚国际音乐节举行，乘着当年国内音乐市场的东风，三亚音乐节以电音与蹦迪为特色，很快招徕了大量乐迷。网上留存的第一届海棠湾蹦迪的视频里，海滩上人山人海，听说有6万人到了音乐节现场。

白穆迪其时继承媒体采访时，谈到了他办音乐节的初志：“我们本身做的是旅游地产……其时我们以为海南最缺的就是文化娱乐的内容。”在这篇访谈中，白穆迪谈了很多本身的主业房地产行业，并表现像音乐节如许的文化运动将会有助于房地产的开发。“个人以为海南将来的发展方向应该就是北美的迈阿密。”他说。

白穆迪其时对媒体表现，“三亚国际音乐节是一个长线品牌、中民文化为此订定了二十年的发展规划”。然而，万人蹦迪的场景一去不复返。2020年之后，音乐节停办，至今没有规复。白穆迪本人也多次被法院限定高斲丧。

两家公司的纠葛

2023年第五届海南岛国际影戏节的承办方酿成了金椰海影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金椰海影公司）。这家公司创建于2020年12月，是前述三亚传媒的全资子公司。这意味着中民与四海永富撤离了影戏节业务，而原先在海影节公司占股40%的三亚传媒通过金椰海影公司主导了海南岛国际影戏节。影戏节的官网、官方微信公众号也重新努力别辟流派。旧的微信公众号叫“海南岛国际影戏节”，近来一条更新止步于2023年6月20日。新的公众号叫“HIIFF海南岛国际影戏节”，第一篇文章推送于2023年9月13日。

这些征象之下，是影戏节背后两家公司——海影节公司与金椰海影公司的纠葛。“我们到本年8月之前都有在筹办，并没有人给我们任何正式关照要变动承办单元。被关照不做这届的时间我就很震动……”海影节公司已经离职的员工李路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钱艺妮表现，在仲裁庭上，影戏节方面曾利用承办人变动的来由推诿责任，“影戏节以对之前欠款环境、欠款责任不明为由，耽搁、拒绝付出各项欠款，开庭时乃至提出我们没有共同推行条约条款，威胁要克制条约，但终极法律支持了我们的全部诉求。”

2018年，海南省创建自由贸易区被提上日程，有半文件明确提出“支持海南举行国际商品展览会和国际影戏节”。此时隔断第一届海南岛国际影戏节终极举行已不到八个月。

时间告急，而海南本地缺少举行影戏节的履历与人才，“我记得到8月了当局才找的我们公司，由于我们谁人三亚音乐节做得不错，当局大概以为我们又能出钱又能着力吧。”李路说，“我们原来的地产公司也是为了本身的地产项目，才接办这个烫手山芋。”

头两届影戏节，伊桑·霍克、约翰尼·德普、伊莎贝尔·于佩尔、尼古拉斯·凯奇、朱丽叶·比诺什、阿米尔·汗、成龙等国际巨星都曾走过三亚的红地毯，或到场过影戏节论坛，这些明星的进场费不菲，一位不肯具名的影戏节内部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说，每届请这些明星至少要花上万万元。

创投单元同样靠砸重金吸引人气。“奖金确实太高了，我觉得其时用高额奖金吸引到场者是不对的。”李路说。

而现在海影节公司，除了欠剧组的钱，“我们还欠着2022年的部分供应商的钱，我们员工的工资也还欠着。”海影节公司的一位在职员工徐佳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徐佳还透露，当初三亚传媒入股的时间，出资并不到位，这也造成了后续资金的告急。

关于三亚传媒之前是否存在出资不到位，金椰海影公司的母公司三亚传媒的董事贾远平说：“之前的变乱不知道，我现在负责新媒体一块，那一块（业务）我不清楚。”

海南三亚省市两级当局每年都会给影戏节肯定的专项补贴，2023年的当局专项补贴由金椰海影公司掌控。“客岁的运动，到现在我们都没拿到客岁的专项补贴，客岁审计了一次，完事之后不绝说要再审计，供应商们的质料就改了至少三四次。”徐佳说。

“汗青遗留题目”

津津最担心的变乱就是海影节公司公布休业。一旦公布休业，那些剧组的奖金的偿付优先级很大概不如各种供应商。“我们北京分公司已经只剩一位行政负责人和财政在善后了。”徐佳说。海影节公司休业对员工、各剧组、供应商大概是三输的局面，金椰海影公司却可以借此摆脱各种负担。

没有拿到钱的剧组都是主创在本身贴钱。“50万元的资金缺口都是我个人在负担。”叶谦说。《人海同游》在2021年开机，影戏要在本地和香港两地取景，资金的缺口非常大，导演向家人乞贷、向朋侪乞贷，才委曲将影戏拍完。

“这些影戏节的嘉奖基金对于我们年轻作者黑白常关键的。”津津说。这些新影戏都在疫情期间拍摄，实际的逆境和观众对影戏信心的流失，都让新导演拍摄第一部影戏比从前更加困难，“我们的影戏也跑了蛮多其他影戏节的创投，有些也得奖了，那些奖金都是一步到位就给到了。”

主创们试图给三亚市长热线12345反映环境，市长热线的复兴中说，针对这些“汗青遗留题目”，“已创建了前四届影戏节汗青遗留题目处置惩罚小组”来专门处置惩罚。

叶谦也曾经给海南省委宣传部影戏处副处长打电话，电话中对方也提到了一个“前四届影戏节汗青遗留题目处置惩罚小组”。三亚传媒的董事贾远平也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并不知道小构成员有谁：“我真的没有看到（这份名单）。”

面临南方周末记者的扣问，该人士表现：“我没有权限往返答相干题目……但变乱都在处置惩罚中，肯定会妥善办理。”

令叶谦感到疑惑的是，他们被欠款的剧组此前没有人知道这个小组的存在，也没有任何自称这个小组的人来找过他们协商题目。“雷同如许的话，我们听得太多了。他们以各种来由耽搁，光同样数额的发票我就寄了三次。”叶谦说。

“就《扔你的猫》这个项目，毕竟清楚，且北京仲裁委员会已经做出裁决，后续告急面临的就是实验题目。但通常这类公司没有太大资产，以是根本应该是没有资产可以实验。”北京德恒（杭州）状师事件所张海珍状师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至于能不能将金椰海影公司列为共同被告，差异的状师存在差异的看法，“如果已经有见效裁决，从法律上来说，有一个一事不再理原则，即对于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讯断、裁定的案件，除法律尚有规定外，不得就同一毕竟再行告状和受理。”张海珍说，如果仲裁还没有发生，“也不能将他们列为共同被告，由于合约在法律上有所谓的条约的相对性，上面表现的签约主体，你才可以大概去告他。”

北京泰和泰状师事件所的李东子状师则持差异看法：“原则上是应该找签约主体，但如果新的策划主体承接了原有的债务大概明知相干债务，也可以将新的策划主体列为共同被告。”李东子还提示，应该细究其时海影节公司的股东是否存在出资不到位的环境，“如果有这种环境，可以要求股东补足出资”。

《人海同游》的制片方也正在准备各种质料，计划申请仲裁，但仲裁开庭也须要费用，“大概也须要小几万元”，津津说，这对于一部小资本影戏来说，又多了一项开支。

（徐佳、李路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王华震

责编 刘悠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