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断“石油人民币”另有多远？

去美元化的讨论不是现在才有，自1965年以来已经有过几波高潮，但多年来，美元在国际市场中的利用并没有发生太大变革。去美元化将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文|《财经》记者 江玮

编辑|郝洲

人民币国际化的步调正在加快，与此同时，国际钱币体系中去美元化的历程加快。

3月29日，巴西公布与中国告竣协议，将以本币举行双边商业。根据这一协议，巴西与中国之间的对外商业和融资业务多了一个选项，即可以不利用美元作为中央钱币，将巴西钱币雷亚尔直接兑换成人民币，大概将人民币兑换为雷亚尔举行。

巴西商业和投资促进局在一份声明中表现，这将低落资本，促进更大规模的双边商业和为投资提供便利。中国是巴西最大商业搭档，巴西则是中国第九大商业搭档国。中国海关的统计数据表现，2022年中巴双边商业额为1714.9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2万亿元），同比增长4.9%。此中中方出口额619.7亿美元，入口额1095.2亿美元，巴西对中国处于商业顺差职位，顺差为475.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271.4亿元）

本年2月，中国人民银行网站公布消息，与巴西中央银行签订了在巴西创建人民币整理安排的相助备忘录，并表现巴西人民币整理安排的创建，将有利于中巴两国企业和金融机构利用人民币举行跨境生意业务，进一步促进双边商业、投资便利化。

克制本年3月，人民银行已经在29个国家和地域授权31家人民币整理行，并与40个国家和地域的央行或钱币政府签订了双边钱币交换协议。

“越来越多的国家现在开始利用人民币来做整理和商业付出，这是人民币走向国际化的很告急一步。”中国国际经济交换中央副理事长、国际钱币基金构造（IMF）前副总裁朱民在3月尾出席博鳌亚洲论坛期间继承媒体采访时说。

举世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的数据表现，在基于金额统计的环球付出钱币排名中，本年2月人民币占环球付出的比例从1月的1.91%升至2.19%，连续13个月保持环球第五大最活泼钱币的职位。人民币国际付出份额曾在2021年12月一度高出日元成为环球第四位付出钱币。排在前两位的美元和欧元仍拥有绝对上风，本年2月的占比分别为41.1%和36.43%。

人民币也是位列环球第五位重要储备钱币，在IMF特别提款权的权重排名第三，全天下已有80多个国家和经济体将人民币纳入储备钱币。IMF3月31日公布的官方外汇储备钱币构成（COFER）数据表现，2022年四序度，人民币在COFER的占比为2.69%。排在前四位的分别为美元、欧元、日元和英镑，它们的占比分别为58.36%、20.47%、5.51%和4.95%。（见图1）

图1：在环球公开的外汇储备数据中，各币种所占比例

（数据泉源：IMF COFER）

油气商业人民币结算迈出一步

“这对人民币国际化是一个利好，将发挥积极作用，但作用会不会立竿见影另有待观察。”中国外汇投资研究院副院长赵庆明在谈及中国与巴西告竣的本币结算协议时对《财经》记者说。他表现，这份协议并非排他性的，并不逼迫清除第三国钱币，对企业而言是在美元之外增长了新的选项，而企业在选择结算钱币时通常会有路径依赖、结算便利性和汇率风险等因素的思量。

同样在3月，中国首单以人民币结算的入口液化天然气采购生意业务在上海告竣 ，标记取中国在油气商业范畴的跨境人民币结算生意业务探索迈出实质性一步。

3月28日，中国海油与法国道达尔能源通过上海石油天然气生意业务中央平台完成这笔生意业务，液化天然气来自海合会国家阿联酋，成交量约6.5万吨。上海石油天然气生意业务中央董事长郭旭表现，上海石油天然气生意业务中央将继续发挥平台作用，加强跨境人民币结算业务的金融底子办法创建。

客岁12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中国—海湾阿拉伯国家相助委员会峰会上的主旨发言中表现，中国将继续从海合会国家连续大量入口原油，扩大入口液化天然气，加强油气上游开发、工程服务、储运炼化相助。充实利用上海石油天然气生意业务中央平台，开展油气商业人民币结算。

本年1月，沙特财务部长穆罕默德·贾丹（Mohammed Al-Jadaan）在继承采访时表现，沙特对以美元之外的其他钱币举行生意业务持开放态度。《华尔街日报》客岁曾报道，沙特思量将其向中国出口的部门石油以人民币计价，两国已经睁开了六年的讨论。但迄今为止，中国与沙特尚未告竣以人民币结算石油商业的协议。

中国海关总署的统计数据表现，2022年中国与沙特的双边商业额到达1160.4亿美元，同比增长32.9%。此中，中国从沙特入口商品额为780.5亿美元，向沙彪炳口商品额为379.9亿美元，沙特对中国的商业顺差为400.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755.8亿元）。

2022年，沙特是中国最大的原油供应国，对中国的原油出口总计8749万吨。

上世纪70年代，沙特和其他石油输出国构造成员先后同意以美元定价石油产物，石油美元（petrodollar）体系今后创建。“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美元就不停和石油绑定，形成了现货市场、期货市场等生意业务网络，不太大概轻易被冲破。”中国人民大学国际钱币研究所副所长涂永红对《财经》记者表现。

在涂永红看来，现在石油消耗格局已经发生变革，美国已经从曾经最大的石油入口国变成石油出口国，而中国成为最大石油入口国，可以思量将出口到中国市场的石油以人民币计价或结算。

美国环球安全分析研究所所长盖尔·卢夫特曾表现，石油市场和环球大宗商品市场是美元作为储备钱币职位的保单。“假如这块石头被抽走，墙就会开始坍毁。”

“已往几个月发生的事变动摇了石油商业的根基，但隔断石油人民币（petroyuan）成为实际另有很长的时间。”大宗商品数据公司开普勒（Kpler）首席原油分析师维克多·卡托纳对《财经》记者表现。他指出，伊朗大概俄罗斯的商业可以相对敏捷地切换至人民币，但中东国家还须要更长时间。

现在，中国已经与俄罗斯、伊朗等国睁开了原油和天然气商业的人民币结算。俄罗斯副总理亚历山大·诺瓦克客岁11月表现，俄罗斯和中国已在天然气结算中改用卢布和人民币，石油和石化产物也在向本币结算变化。通过人民币购买伊朗石油的实验则在数年前已经开始。

卡托纳指出，石油人民币面对的一个停滞是，假如中国以人民币从中东石油公司购买石油，印度也会提出雷同要求，印度卢比已经在印度与俄罗斯的商业中发挥告急脚色，韩国也大概提出石油韩元的主张。“雷同的要求会越来越多，以是维持近况会是更轻易的选择。”他说。

美元计价原油的局面在短期内并不会改变。“石油美元的职位依然难以撼动。”一位中东石油行业人士对《财经》记者说。在人民币国际化历程中，增长非石油商业利用人民币的比重是更轻易迈出的一步。

本年2月，为改善外汇储备，伊拉克央行表现，它将答应与中国的商业直接以人民币结算。伊拉克政府经济顾问穆迪尔· 萨利赫在继承媒体采访时表现，这是伊拉克初次以人民币结算来自中国的入口商业，此前伊拉克对华商业不停以美元结算。但这一步调限于伊拉克私营行业入口商业结算，并不会延伸至伊拉克的石油商业。

伊拉克央行在一份声明中表现，以人民币直接结算对华商业将通过两种途径实现：一是通过伊拉克银行在中国的银行账户增长人民币储备；二是通过伊拉克央行在摩根大通和新加坡星展银行的账户增长该国银行的美元储备，用于兑换人民币。前者取决于伊拉克央行的人民币储备，后者将利用伊拉克央行的美元储备。

美元信托危急

自二战后创建布雷顿森林体系以来，美元不停是重要的环球储备钱币。纵然布雷顿森林体系厥后瓦解，美元作为天下钱币的职位也没有遭到真正意义上的寻衅。

然而已往一年，天下范围内的去美元化趋势正在加快。

2022年2月俄乌危急发作之后，西方国家冻结了俄罗斯央行在外洋近30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并将一些俄罗斯银行从SWIFT付出体系剔除。

作为国际钱币的美元被政治化，这使外界对美元产生了信托危急，涂永红说。她同时指出，美国在环球商业的份额不到20%，但美元在国际结算中的份额高出60%，两者是不匹配的。

本年3月，在印尼举行的东盟财长和央行行长集会讨论的重要议题是怎样淘汰对美元、欧元等重要钱币的依赖，转向利用本地钱币举行商业结算。

这是已经在东盟成员国之间实验的本地钱币生意业务（LCS）操持的延伸，意味着东盟跨境数字付出体系将进一步扩张，东盟成员在商业中将更多利用本地钱币。2022年11月，东盟五个成员国已就雷同相助告竣协议，其时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菲律宾和泰国签订了地域付出互联互通协议。

在此次东盟财长和央行行长集会举行的前几天，印尼总统佐科表现，为掩护生意业务免受大概的地缘政治影响，摆脱万事达和维萨这些西方付出体系是须要的。

印度也加快了卢比国际化历程。印度交际部4月1日公布，印度和马来西亚已同意利用印度卢比举行商业结算。现在已经有18个国家同意以印度卢比举行生意业务，包罗俄罗斯、新加坡、斯里兰卡、英国 、德国、肯尼亚等，印度第三大商业搭档阿联酋也有望参加这一行列。印度于2022年7月公布创建以印度卢比为结算钱币的国际商业机制。

面对西方国家的制裁，俄罗斯加快了去美元化历程，能源出口更多以卢布结算。一家国际通讯社克日报道称，印度以俄罗斯卢布等非美元钱币从俄罗斯购买石油，削弱了美元的主导职位。

本年3月尾，俄罗斯国家杜马副主席亚历山大·巴巴科夫在新德里出席印度-俄罗斯商务论坛时称，金砖国家成员国正在思量创建一种新钱币情势，有关想法或将于本年8月在南非举行的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上提出。他表现，转向本币结算是第一步，下一步是在不久的未来提供数字或其他情势新钱币的流通。

高盛团体前首席经济学家、“金砖之父”吉姆·奥尼尔克日撰文称，美元在环球金融中饰演着过于主导的脚色。“每当美联储开始收紧钱币政策，或相反的放松钱币政策，对美元代价的影响及其连锁反应都是巨大的。”他在发表于《环球政策》杂志上的一篇文章中写道。

奥尼尔以为，美元的主导职位会粉碎其他国家钱币政策的稳固，这就是金砖国家为何应该反抗美元主导职位的缘故原由。他表现，美元的主导职位对有美元计价债务的国家来说是一种负担，由于当汇率颠簸时，这些国家的钱币政策就会变得不稳固。

他号令金砖团体扩大规模，将诸如墨西哥、土耳其、埃及、印尼、孟加拉国、越南、巴基斯坦和菲律宾等新兴国家纳入此中，创建一个更公平、多币种的环球体系。

“去美元化的讨论不是现在才有，自1965年以来已经有过几波高潮。”赵庆明说。他指出，IMF在1965年提出特别提款权的重要意图就是去美元化。但多年来，美元在国际市场中的利用并没有发生太大变革。“去美元化将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