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9年11月，台北。

天落小雨。

小巨蛋门口，队伍排得长。少男少女，老妪老翁，都来了。

来赴费玉清的约。

他从17岁，唱到64岁。47年演唱生存，今晚，是句点。

演唱会上，他说：

“以后任何媒体召唤我，我都不会再出现了。今晚邂逅，便是永别。”

他哽咽。

拜别的姿态，却透着断交。

众人不解。

为何忽然封麦？病了吗？唱不动了？

都不是。

只由于“唱歌”这事，对他太贵重。

人至老年，回望今生，他相信：心力衰竭，光阴渐老，“离开”便是最好的成全。

他也可以继承唱。

但，与其耗尽热爱，不如适时离场。

用余下的时间，成全另一些优美的人与事。

2

华语乐坛曾言：女有邓丽君，男有费玉清。

刘欢称他前辈。

邓丽君赞他歌喉。

周杰伦说，他是中国风开山鼻祖。

他照旧张学友的歌唱老师，江蕙心中最深的烙印......

一首《一剪梅》，火遍大江南北。

纵已隐退，地位不移。

大众对他的印象，始终是一身笔挺西装，头发一丝不苟。

唱歌时，45度仰望天空。

对于唱歌，他由衷热爱。

平常护嗓如命。不沾酒，不高声。温软如玉。

47年里，场场演出一丝不苟。

候场时，不愿坐下，怕西装起褶。

“起了褶子，对观众不恭敬。”

台下认真做人，始终有风范。

台上歌声起，抵达千里之外。俘获民气。

3

他的魅力，不止于歌声。

他另有一个戏谑的名号：“亚洲污王”。

你如果听过他讲段子，此刻肯定已“嘿嘿嘿”笑作声。

他在节目里，随时“开车”。

荤段子无数。

最经典的是“减肥中央”。

他不苟言笑讲，全场疯狂笑。

“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登临荤段榜首。

“调戏”高朋，标准大胆。

换别人，早被骂惨。

偏偏他因此更惹人爱。

“污妖王”、“亚洲污王”……他照单全收，荤段横行天下。

在节目里，张宇遗憾没给他写过歌。

小哥：“是不是嫌我老气？”

张宇说：“原来想写，后来周杰伦先写了。”

一样寻常环境下，话题就可以打住了。小哥差别。

他戏谑着说：“原来你想写给我，没写，是由于我第一次给了周杰伦。”

不得不说，跟小哥开聊，必须随时拉妙手刹，才不会翻车。

今后，他一骑绝尘，谁都拉不返来。

衣冠楚楚，污力滔滔。却无人厌，无人骂。

世间唯他一人。

这搞笑天赋，其实有渊源。

他出生于离异家庭，母亲很苦，有积怨深愁。

为逗母亲开心，他网络笑话，讲给她听，遇了趣事，浮夸地表演给她看。

就图她展颜一笑。

入了圈，上了台，他显现的，也是嬉皮风趣、乐观向上的边幅。

“好不端庄的污妖王。”

“小哥太可笑了。”

“段子手王者。”

这些声音围绕。差点让人忘了，云云不端庄的他，背地里有多蜜意。

4

小哥爱旧人、往事、旧地。

不忘却，总留连。

某一年，有朋侪在日本偶遇他。似乎在散心。

他在小哥助理的口中得知，这不是第一次。

“每年特定时间，他都在日本待一周。”

“三十多年，从未停止。”

但他等的人，从未出现。

他这才恍然：本以为污入骨，原来是痴情郎。

他等的人，是他的初恋。

也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她叫安井千惠，一个日本女孩。

1977年，他们初邂逅。

彼时，他是“歌王”，她是慕名而来的粉丝。

台上唱得动情。

台下听得痴迷。

“一听他唱，我满身起鸡皮疙瘩。”

她突入背景，求合影。

原以为只是偶像遇粉丝。

孰不知，运气已抛出红绳，将他们拉到一处。

1978年，日本邂逅。

阴差阳错之下，他们反复有交集。

之后，宿命般相爱。

一个在日本，一个在台北。为解相思，只能频仍两地飞。

他爱她。

所以，公开认可，不瞒恋情，给足她安全感。

公共场所，他会牵她的手。

他带她出席金钟奖。

26岁，他向她求婚。

消息登上报纸头版。他们谨慎订婚，昭告天下。

本以为统统顺遂，未曾想，去女孩家谈婚事，却遇苛刻要求。

女方家富裕。

他家底薄，一点积贮，都靠他一首一首唱出。加上父母离异，对方诸多不满。

对方提出，他需入赘，且放弃奇迹，移M日本。

他难以接受。

空有至心，却无底气，难敌实际。

他失落不已。

他对安井千惠说：“你要跟我，就留下来，我不会去日本。你要走，我就送你离开。”

婚约自此解除。

他留台唱歌，她在日嫁作人妇。

人世递嬗，时光弹指一挥，几十年一晃而过

2007年，在一艘游轮上，他们邂逅，再度合了影。

笑容却不如当年辉煌。

那晚，他在游轮上，唱了《千里之外》。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好坏......”

“缄默沉静年代，大概不应，太遥远地相爱......”

他缄默沉静着。

看她再度远去，将一生蜜意，都掩埋于心。今后，再不提及一个字。

5

如今，他已70岁。不授室，不生子。

如同孤影，独来独往。

从前在节目里，被问及感情，他用轻松语气带过往事。

在他口中，安井千惠是“不了了之”的女朋侪。

他提过她家的习俗。

提过他的憾意。

提得最多的，另有她家的柿子树。

离开日本那天，她抱着两个大袋子，追着车跑。

“请等一下！”

然后递上用报纸层层包裹的柿子。

“整棵树上的柿子，通通被她摘下来了。”

“我一看，百感交集。”

“这一生真的是刻骨铭心......”

今后，他再未爱过任何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后来，歌坛天后江蕙来到身边。他们是多年好友。

圈内人都知道，江蕙有情，他偶尔。

江蕙公开说：“费玉清是好朋友。等我们老了，又都没完婚，我们完婚。”

他只淡淡回应：“其实我没那么好。与其让人扫兴，不如不添贫苦。”

年过花甲，他风俗了独处。

一只宠物伴终身。

外界华盖云集。

世事泥沙俱下。

他如一剪寒梅，静立于时间深处。爱他所爱，无怨无悔。

只是在晴好的秋日，他大概会想起当年的柿子树。

以及树下的情人。

当时，他们正情浓。

当时，他不会想到，天际之外，存亡难猜，他将用一生，去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