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黎佳佳 编辑 |易方兴

追了多年的百万粉丝up主，刚开新系列，才更了一期就要停更了，而且，这不是愚人节的打趣。

这结果，粉丝周慧无法担当。她记得那天，看到up主“我是怪异君”发布的退网声明，她有些错愕，由于新开的《点透为止》系列，“是客岁年底才跟我们说的啊”。

在B站上，“我是怪异君”是一个稍显独特的存在。与其他以游戏、音乐、动画等题材做视频的up主差别，他以讲推理着名，拥有约265万的粉丝，聚拢了一帮小众推理迷。粉丝们喜好称他“阿怪”，并对他有富足多的包涵——由于他太爱拖更了。

这一次，3月29日，阿怪制作的《希腊棺材之谜》视频终极回，再一次拖更了。这部书曾被誉为推理小说中的圣经，很多多少人是看了阿怪这期视频才知道推理的兴趣。视频反响也不错，匀称每期都有凌驾40万播放量，但全部人都难以想到，这会成为阿怪停更前的末了一期视频，某种意义上，这也将是他末了一次拖更了。

有粉丝品评：“福尔摩斯坠下了瀑布……他还会返来吗？”

就像全部的悬疑片都有铺垫，阿怪停更的伏笔也早就埋下。一个月前，他发布过长文，谈到了难以接到广告，收入无法覆盖付出的标题，而且在文中不绝地致歉，说本身要更积极。而3月30日，在直播视频中，阿怪突然公布，其公司已遣散，全部员工已离职，“没钱了”。

像阿怪一样，没钱的窘境，像秃鹫一样盘旋在很多up主头上。多年来，B站的up们获取收益的方式都简朴粗暴，一个途径是接广告，好比阿怪，就是由于接不到广告停更；另一个途径，则是到场“创作鼓励操持”。

这个操持的全称，是自2018年起推出的“Bilibili创作鼓励操持”。它会根据播放量、点赞、投币等数据，给up主直接发钱。最高时，B站曾是全网视频播放收益最高的，险些到达300播放就有1元收入。但现在，这个收益肉眼可见解大幅下滑了。

B站音乐区up主“Aya-啊呀呀”，显着感受到了这种收益的缩水。他拥有1.8万粉丝，在客岁8月份投稿的相助视频里，一共到达了37.9万的播放量，但末了，创作鼓励统共只拿到了57块钱。

“同样的播放量，在两三年前，至少能翻倍吧。” Aya说。

Aya实在不乐意到场这个操持，他以为这是一种“艺术的对峙”。而且考核很严格。对于一条10分钟的长视频来说，若不开创作鼓励，用户看了20秒退出去了，播放量还是会“+1”。但是开了以后，这种就不算入播放量了，“大概必要用户看完60%-70%的内容，才会算播放量”。

他身边很多做up主的朋侪，都会有类似的诉苦。对于音乐区的up主来说，从听谱、训练、灌音、剪辑，到发布，2分钟的视频，偶尔候必要4个多小时。辛劳半天，投入与收益的悬殊，可见一斑。

除了头部和中部up主之外，多年以来，也正是无数像Aya如许的小up主，成为了B站的作品之源。而假如到头来，播放量上不去，创作鼓励也连续降落，光靠用爱发电，失去更新热情的那一天，早晚会到来。

两难的贸易生态

作为“怪异君”的粉丝，周慧以为痛惜，她在看到停更后才想着，应该之前就为up做点什么，但是她好像也并不能做太多事。

作为粉丝，她能做的最广泛的事变，也执偾“一键三连”。多年来，粉丝们对于B站的热爱，有很大部分是由于B站的对峙，由于CEO曾经说过，b站不加贴片广告。这也就意味着，B站主动放弃了很大一部分贸易收益。

如许的放弃，导致了一些代价，此中就包罗了严格的考核体系。在B站话语体系里，“一键三连”，指的是在视频末了点赞、投币、收藏。现在，在视频里求人们“一键三连”，险些成了up主们的标配。某种意义上，它的背后，正是up主们的考核焦虑。

up主收入的降落，作为B站贸易生态的一个侧面，可以说，是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机制来实现的。近几年，B站多次大幅调解鼓励制度，不但增长了诸如用户转化验证等多种考核指标，还改变了各个指标的权重。当时有品评称：“这种调解，从比视频质量，变成了比谁更能接广告。”

而在粉丝周慧的影象里，怪异君险些没怎么接过广告。以至于“阿怪接不到广告”，险些成了一个弹幕里讥讽他的梗。尚有的粉丝，在他的视频节目《点到为止39》下方留言，说现在回看视频，看到空空如也的广告招租位，一阵莫名的心伤，由于“云云高质量的视频，居然没有人乐意投广告”。

只管，也有粉丝以为，接单与否，也与阿怪更新不太规律，以及推理受众的贸易代价有肯定关系，但对一个粉丝凌驾两百万的“百大up主”来说，这依然反映了一个暴虐现实——哪怕你备受认可，杀出重围，做到了同类主播中的头部职位，依然有大概接不到广告，依然有大概“穷死”。

当蛋糕有限，对up主来说，要想得到更多人的“一键三连”，还得蒙受更剧烈的内卷竞争。

B站的分区非常多，每个分区下又有更多细分的范畴，好比光音乐区下面，尚有演奏区、音乐现场等，每个区正变得越来越卷。好比几年前，相助厂牌在给Aya谈相助时，除了会送用作推广的各种专业装备外，还会付出一笔不错的推广费。

但到了现在，仅仅是送装备，不给推广费，就已经有很多up抢着接单了。

up主们把接广告，讥讽为“恰饭”。但现在，“恰饭”的难度越来越高。Aya明白地感受到了潮流的流向。一个与Aya相助关系很好的牌子，在三四年前，是不会找抖音的艺人做推广的，找的满是B站上业界着名的大佬。但是这两年，他们疯狂地在抖音上做投放了。

“我说我 B 站有1万8的粉丝，听上去好像还行。但抖音这边一捞，20万、30万粉丝的账号一大堆。”只管Aya以为，“B站2万粉的代价要大于抖音 20万粉”，但他也明白，对一个厂商来说，依照数据，肯定是后者更有吸引力。

这也意味着B站贸易化的一个埋伏隐患——假如这种征象连续下去，以往被品牌方看重的一些高代价投放渠道，有被舍弃的风险。

up主“G僧东”的遭遇也是一个例子。从2017年开始，他做全平台的自媒体博主，B站拥有64.1w粉丝，在小红书、抖音等其他平台，也有乃至百万的粉丝量。但在本年以来，他还没有在B站上接到任何一条广告，而在小红书、抖音等其他平台，匀称一个月，他可以接到四五条广告。

曾经，尚有一个广告公司的资深前言跟“G僧东”聊到，现在，整个公司全部的客户加起来的钱，此中百分之八九十都是投抖音和小红书，剩余的那百分之一二十，会在其他平台上分一分。

而B站，就在这个“其他平台”之中。

除了up主难以接单，B站本身的广告投放也被一些从业者吐槽。有着多年内容行业从业履历的苏默说：“客户池、转化、提效才是B站该思量的东西，而不是折磨up主。”

这也与她本身不愉快的体验有关。几年前，还是新用户的苏默，在B站上看到报课学画画的广告，填了信息后，立马接到了机构的电话，“机构在得知我只是想先相识一下时，瞬间翻脸，说‘不买你写什么电话！’”

这次小插曲之后，她感受到，这种范例的广告投放，现实上是和B站的调性有点不符：“一是B站上原来就有大量优质免费的教程，二是b站有很多用户，都是没啥钱的大门生，几千块的绘画班对他们来说，现实上很贵了。”

视频流量之战

除了内部对贸易化的担心，对B站来说，外部的竞争对手们也一个个如狼似虎。

近几年，作为B站多年来的老用户，周慧本身也显着感受到了耐烦的消散——刷长视频不再是一件享受的事，而是必要倍速播放和拖动进度条。在不想动脑筋的碎片时间里，她更乐意点开几十秒就能刷完一条的短视频。

就连她非常喜好的“怪异君”，已往是每集一更新就看，现在则是等出了合集，用一次性播放的方式刷完。

在短视频年代，用户的心智被驯化成快节奏模式，对B站来说，这是一件伤心的事变，它也在抗争。

程海是B站的另一位老用户，他最喜好的是B站的科技区和生存区，但他现在发现，B站越来越短视频化，“会给你保举很多绝不干系且希奇的内容，短视频尤其多，有一次，我点进主页的一个视频，是一个人拿着一根长树枝在砍草，几十秒，播放量高得吓人，看得我莫名其妙的。”

对B站来说，假如想跟上“潮流”，它就不得不也做短视频，还得从已往的横屏，变成短视频期间的竖屏，就连流量分发也向那边倾斜。对程海如许的老用户来说，这无疑也是失去了本身的特色。

何况，在贸易化的范畴里，这些竞争对手也太强盛了。up主“G僧东”对此深有相识。他发现，很多短视频平台，会提供各式各样的方式，让博主变现。好比，可以接广告、可以直播带货等等。尤其是，随着一些平台当地生存模块的发展，变现渠道更多了——好比说楼下有家面馆，东家可以跟平台相助，作为一个 50 万粉丝的博主，只要推广这家店的优惠券，每次都能拿提成。

但是B站的变现渠道，相比之下，就太过于单薄。

企业效益的预期，终极也会反映到股价上。作为B站的资深粉丝，程海也感觉B站的股价颠簸特别大，偶尔候，涨幅降幅的比例能有50%。“客岁11月，我以18、19美刀的代价买入，跨年和拜年祭之后，股价最高涨到28美刀，之后又跌到19美刀。”

“幸亏我在上周涨到24美刀的时间就卖掉了。”程海说。但他也并不操持长期持有，毕竟，他以为假如看不见稳固的正向贸易模式，那么仅凭对B站内容的喜好，并不敷以支持他的长期信心。在他的心中，现在有个B站的详细股价数字，“假如低于这个价我就买，高于这个价我就卖”。

某种意义上，团体贸易环境的变革，则是这次“up主停更潮”关键词登上热搜第一的底色。疫情三年，好不容易规复，对Aya来说，他的本职工作要比疫情前忙很多，对于收入产出比不高的爱好来讲，泯灭的时间和心力就更少了。

“各人要为生存奔忙，只能放弃那些看似很优美的爱好了。”同样地，品牌方投入也更加审慎，在平台与平台之间的博弈中，有胜者，自然就有败者。

何去何从

现在，粉丝们还在等“怪力君”的末了两期系列视频。按照公告，它分别将于4月8日和4月13日更新。

在近来一期的末了，写着“随缘点赞，下期完结”，而在真正完结之时，对于B站来说，将失去一位口碑不错的悬疑推理up主，“我是怪异君”，也终将成为一段B站上的回想。

他还会返来吗？不知道。但有粉丝的品评被顶到了点赞第一的位置——“我们不能再失去优质up长视频了……”

现在，对于另一些选择全平台作品发布的up主来说，B站也变成了一种玄妙的存在，也就是只管赚不到广告费，但也好像没须要停更。

好比up主“G僧东”，他仍旧记得前两年，当他在全网相助玻尿酸广告的时间，其他平台反应都很寂静，但B站的粉丝反馈非常剧烈：“你怎么能接医美的广告？假如打碎了怎么办？”现在，“G僧东”已经不太在意b站粉丝的增长了，“就看成我的内容分发平台之一就好了”。

不可否认，很多粉丝把B站当成故里，好像，他们形成了一套代价判定，并以此来包管故里的纯净。就像现在，b站的用户注册后，还得做一套关于“弹幕礼仪”的标题，它一方面保持了B站的独特性，另一方面，对贸易化来说，这种氛围，使得B站失去了一部分贸易客户。

而相比于其他短视频平台，Aya也还是决定留下来，“毕竟也没指着这个赚多少钱”。

他更多地是从情绪因素上思量。“陪伴了本身十多年，还是有感情。”他有本身对于长视频的对峙，大概像照相本领之类的内容可长可短，但“假如一首歌只发个十几秒不弹完，心田就过不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曾经头顶光环的b站，现在再一次站在了十字路口。以B站数据为例，2022年第三季度，B站月均生动up主达380万，同比增长40%；月均投稿量1560万，同比增长54%；万粉以上up主数目同比增长75%。这个数据，表现的恰好是B站的活力。现在，只管“up主停更潮”登顶了热搜，但相比于数以百万计的up主数目来说，现在停更的up主数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少数。但恰好是如许的少数，袒露了这种活力背后的忧患。

就像一些粉丝们说的那样，只管他们还是离不开B站，但很大一部分黏性，都来自情怀与风俗使然，“由于必要的资源都还在上面，市面上没有比力强势的更换品，但凡有鸡腿吃，谁还吃鸡肋呢？”

而放弃，终究是相互的。梦醒之时，用爱发电之后，无论是up主还是B站，都依然要面对怎样才华可连续化的暴虐现实。就像“怪异君”末了在直播中说的那样——

“空想真的不能当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