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美元化，能让企业好过一点吗？

出品｜虎嗅ESG组

作者｜袁加息

头图｜视觉中国

本文是#ESG进步观察#系列第027篇文章

本次观察关键词：汇兑风险、环球化机遇

列宁有一句名言说：“有的时间，十年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有的时间，十年的事都在几个月里发生。”

在外汇干系范畴，2023年的3、4月就是如许的月份。金砖国家说了许多年的“去美元化”，在近一个多月里产生了庞大的希望。起首是中国方面，据报道本年3月人民币在中国的跨境交易业务中，利用规模初次逾越美元。中国在已经与俄罗斯、伊朗直接用人民币结算之后，又与巴西告竣了直接用本币结算的协议。刚刚在4月26日，阿根廷公布将直接用人民币来结算从中国入口的商品。

中东这边，中国开始向沙特提供人民币贷款业务。固然千呼万唤的“人民币买石油”还并未实现，但是3月份中海油用人民币从法国的道达尔能源公司手上购买了阿联酋生产的6.5万吨天然气，这是行业初次。

但“去美元化”不即是人民币国际化。出于众所周知的缘故起因，金砖国家中的印度不乐意继承人民币作为国家结算货币。金砖国家的“去美元化”倡议，也吸引了东友邦家、土耳其、以致墨西哥等国家的加入。这些国家也在近期麋集讨论绕开美元来结算商业。

“去美元化”和“人民币国际化”的利弊讨论是个很大的话题，这里就不掺和了。聊一个更简朴直接的标题：去美元化，能让企业好过一点吗？

汇兑风险：一个干扰项？

在比力官方的说法中，人民币国际化有助于企业规避“汇兑风险”，尤其是与美元干系的汇兑风险。在国际商业中，企业由于要把人民币兑换成美元或其他外币来结算：订价的时间是一个数，但结算的时间汇率变了，这就有风险在内里。

还是看数字更直观。

2022年的年报季根本上竣事了。东方产业Choice数据体现，克制4月25日，一共有2647家A股上市公司在汇率上存在收益大概亏损。此中汇兑上的“亏损王”为海航控股，2022年的汇兑丧失为75.55亿。中国国航和南方航空分列二三位，分别亏了40.89亿和36.19亿。

而2022年靠外汇赢利最多的三个A股上市公司是中远海运（29.82亿）、长城汽车（20.27亿）、中国交建（17.71亿）。

汇率上的收益或丧失是怎么来的呢？原理上并不复杂。

国内企业的资产大多是以人民币计价的。外币相对人民币汇率的上升，会导致以外币计价的资产升值，而以外币计价的负债也增长。更直白点，以美元为例，2022年美元相对人民币是升值的，以下这几类企业就得到了美元方面的汇兑收益：

●手握美元，或手握以美元计的金融资产的；

●向国外出口，有以美元结算的非即时付出账款的；

●在美国有投资的，大概有以美元计价的投资或债权的。

而遭受丧失的是这些企业：

●有美元负债的，包罗租赁产生的负债；

●从国外入口，有以美元计的非即时付出账款的。

好比，在2022年航空公司在“汇兑损益”这一项上在全行业中算是幸亏最严峻的，由于航司买飞机的负债、租用机场办法的负债，许多是以美元计的。

汇兑风险在原理上不复杂，但是在算账上很复杂。一个企业大概同时拥有美元和其他多种外汇，同时拥有资产和负债，而且同时涉足入口和出口商业。终极的汇兑损益是全部因素综合的效果。更复杂的是，单单关注企业财报中“汇兑损益”这一项是不敷全面的。起首，企业在对外投资、外汇资产方面由于汇率造成的减值，实在没有列在“汇兑损益”这一项里。第二，财务和风险管理比力成熟的上市公司，都会动用外汇金融工具来对冲汇兑风险。而对冲工具的损益，又被计入财报中别的的项目里。

总之，外汇风险这笔帐，磨练的是企业财务团队的管理本领。非专业的投资者很难算清楚。

站在外部视角我们能做的，是把企业“炒外汇”赚的钱，和企业业绩发展赚的钱区分开来做判定。究竟汇率颠簸是宏观不确定因素，本年大赚来岁大概就大亏，而且没有哪个投资者投的是企业的炒汇本领。好比长城汽车2022年的净利润，外貌上比2021年增长了15.72亿。但是，公司2022年账面上的汇兑收益就有20亿。（公司2021年的汇兑收益只有1.47亿。）以是至少从账面上说，2022年的净利润增幅，都是“汇兑收益”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从汇率颠簸中受益的企业，必要隔离这部分收益再表明本身的增长是不是可连续。

现在，人民币国际结算的推广，理论上将推进汇兑风险中性化——企业既不会遭受丧失，也不会从中获益。这符合风控的原则。

不外这只是理论，汇率风险不会消散。

风险不会消散

在国际商业中，外商用不消人民币，取决于许多因素。好比巴西手握大豆的订价权，代价是按照雷亚尔算的，传统上不停用雷亚尔大概美元结算。假如是出海的话，在国际上拓展业务、投资或租赁资产的必要，会产生更多外汇风险敞口。

外汇风险不会消散，而且即便人民币直接结算清除了交易业务过程中的汇兑风险，但人民币的购买力仍然是随着汇率变革的。全部企业都逃不出谁人根本规律：本币升值时，入口企业可以拿本币买到更多的东西，但出口企业卖到国外的东西却变贵了，令外国客户负担不起。这方面的风险比力告急，但企业又披露得少。

2022年以来的美元对其他货币升值，导致美国出口品的国际竞争力降落，已经严峻伤害了一众美国的科技巨头。据苹果的财务副总裁Luca Maestri在本年3月体现，美元升值大概消去了苹果迩来一个季度近5%的营收。

客岁人民币的购买力相对美元降落，以是国内的入口商业企业在汇兑上亏损，出口商业企业受益。但这部分损益实在不是所谓的“汇兑损益”，而是被暗含在企业的本钱大概收益数字内里了。这部家声险企业是怎么管理的，企业本身假如不细说，外界和投资者也看不到。

随着企业国际化的推进，要求企业外汇风险控制的颗粒度只会更细。

传统上，盯美元汇率为企业削弱了风险管理的复杂性。以电声器件制造商歌尔股份为例，公司重要用美元采购原质料，同时出口的成品也以美元计价。公司用美元汇率为焦点变量，来评估汇率对业绩的影响。在2022年的年报中，公司给出了美元兑人民币汇率变动对业绩的综合影响——不但包罗汇兑的损益，也包罗汇率对采购和贩卖的真实影响。

但当企业抛开美元直接与外商用本币结算时，大概必要面对更多样的汇率变动因素。这将极大磨练企业的风险应对和预判本领。

前面提到，长城汽车2022年靠卢布贬值而得到一笔不测之财。实在俄罗斯作为长城汽车的第一大外洋市场，公司受到的卢布颠簸风险，积年来有大赚也有大亏，而且不光是汇率升沉这么单纯。稍早，公司就由于卢布汇率下跌而遭遇俄国经销商违约，在2017年计提了3个多亿的坏账。

我国的政策层喜欢用“放水养鱼”的说法：人民币国际化，也好像把水放好，把政策条件安排好，然后让企业本身在此中探索发展。好比在中国与巴西开始用本币结算，并增强了新开辟银行在金砖国家本币结算中的作用之后，有大量国内企业开始思量开辟巴西市场。此中就包罗半导体、农业、快递运输和消耗电商等等。好比，菜鸟在结构了巴西市场之后，在本地租用大概创建了机场办法、物流堆栈、快递柜等。随着企业在外洋投资和负债的增长，肯定会扩大外汇风险的敞口。

即便是美国的企业，在这个利用美元的天下里，也有相称规模的外汇风险必要管理。如在苹果公司内部有一个管理外汇衍生品的团队，其成员具有投行履历，用管理投资组合的思绪来管理苹果用于对冲外汇风险的金融工具。

与ESG的关系

ESG从来都关心风险。

对于企业来说，外汇风险重要属于财务风险，由财务部分负责。外汇风险的庞大决定，要由董事会中的风险控制委员会来定。好比，公司要做的外汇风险对冲，通常是由董事会授权一个对冲工具交易业务的总额，然后交给财务部分来详细实行。以是，外汇风险管理是一个公司管理标题。从ESG投资的角度，大概必要关心重外贸的企业有没有干系专业的董事，越专业越好。

在此之外，外汇风险也存在一些非财务、贴近ESG管理的要素在内里。ESG范畴不停在探索怎样把ESG和外汇风险融合起来。但是现在的结果还非常的有限。一个企业本身把握的ESG数据，很难对宏观的汇率变动做出更好的猜测。

一个现有的结果，是把货币的绿色金融机遇，与外汇管理工作联合起来。绿色金融机遇，意味着一种货币假如用在与绿色挂钩的商业运动里，其利用本钱就会低沉。比方说，现在一样平常以为俄罗斯卢布缺乏绿色转型的投融资机遇，这会给卢布进一步减分。而根据IMF客岁的数据，欧元在现在发达增长的国际主权绿债和机构绿债市场上，占到了59%的比例，远超美元的16%。

而人民币国际化的“放水养鱼”大业，现在还在放水的阶段。随之而来的是人民币国际运动性增强的广阔机遇。只不外在这个机遇的根本上，企业在外汇风险管理本领要受到一点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