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局不收直系三代，“子承父业”成汗青，肥差变闲职

特约作者 |王不逊

编辑 |陈弗也

出品|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7月15日，一则“烟草局要求直系三代不得应聘”的话题冲上热搜，引起了网友对把持行业雇用方法的热议。

精确地说，如许的规定不能算新，由于它已经存在了许多年。早在2016年，黑龙江烟草局雇用启事就明白“省公司及所属各级单元全部在职职工的夫妇、后代及其夫妇，不得应聘同一构造岗位”。

在这个热搜下，一张“汕尾市烟草公司陈文铸眷属成员构造结构图”也火了，但是根据广东省官方媒体南方网的辟谣，这是十余年前的旧闻。2011年10月，陈文铸已被行政开除、开除党籍。

如许的旧闻此时成为消息，大概与本日的就业形势有关。资料表现，本年国考报名士数飙升为250多万，与2020年相比，增长了80%，但招录名额仅为3.7万，相当于70个人竞争1个岗位，险些是“百里挑一”。

但是烟草、电力、石油等把持型国企的竞争压力相比，国考还算小的了。公开资料表现，四川烟草商业体系本年春招时共有39970人报考，但仅雇用284人。

不外，明日黄花，在市场经济的打击下，一些把持行业中曾经的“肥差”变成了“鸡肋”。与此同时，随着“支属回避”制度的落实，“子承父业”的征象也正在徐徐地从各大把持企业中消散。

“你听说过‘油三代’、‘烟三代’、‘电三代’，但应该没听过‘油四代’、‘烟四代’、‘电四代’。”一位把持企业员工向作者感叹，“第三代，大概是末了一代了。”

已往垫脚石，现在绊脚石

本年6月，王颖（化名）从一所985大学结业，并荣幸地拿到了一家把持型央企总部的offer，这家央企的总部本年只招了不到10名应届生。

王颖的父亲在这家央企工作，并在一家地方分公司继承向导职务。偶合的是，就在王颖等候入职的时间，她的父亲也迎来了好消息，要从分公司调到总部继承向导职务。但是，原来该庆贺的两个好消息，碰在一起却成了一个坏消息。

根据公司回避制度的规定，父女两人，只能有一个留在总部。

现在，她的父亲有点悔恨让她报考本身单元，原来是想能有些关照，没想到却成为了相互的绊脚石。

一位央企的干系负责人告诉作者，现在的向导干部们都不乐意让孩子进本身的单元，像王颖如许的环境不再是主流选择，“都乐意把孩子送到同级别的兄弟单元，怕的就是冒犯回避制度。”

当下的形势已经和已往差别，十年前，在把持行业里，“子承父业”是一个水到渠成、非经常见的征象。谁人时间，父辈为了让孩子们顺遂“交班”，也是煞费苦心。

杨磊（化名）是一个电二代，他的父亲曾经是一家电力公司的处长。十几年前，高考竣事时，父亲为了让他可以大概交班，就给他报了一个与“电”有关的专业。

他是一名理科生，高考结果并不高，而理想的工科院校恰好新开了“广播电视消息专业”，理科生可以报考，名字里也有个“电”。在本地人印象中，这是所纯工科学校，这让他误以为这个专业研究的“广播电视”，大概类似于电视发射塔的干系技能。

但入学以后才发现，这个专业真正学的是“消息”，是一个文科专业，与“电”没有半毛钱关系。

为了包管他能交班，颠末父亲的运作，杨磊得以在大学里换了专业，终极和父亲成为了同事。

2012年，也就是杨磊大学结业后的第一年。“逢进必考”成了一些把持行业的硬门槛，像杨磊如许的平常本科生已经很难进入到电力体系好的部门。

“除非结业于985、211如许的名牌大学。”杨磊表现，现在央企进人渠道就是招考。

在此之前，“嫡亲繁殖”在类似电网、石油、烟草这些把持型央企中较为广泛。

2015年前后，中心巡视组对中石油、中海油、工商银行、农发行、创建银行、中国邮政、中国烟草专卖总局等9家央企开展了巡视，反馈的巡视意见中，都点出了“嫡亲繁殖”的标题。

好比工商银行，根据其时的巡视意见，总行管理的691名干部中，220名干部的夫妇、后代，共有240人在体系内工作。

以后之后，在这些央企中，“嫡亲繁殖”成为了一条禁忌。这些央企也都出台了干系规定来规避“嫡亲繁殖”。好比，工商银行就明白了员工后代控制、准入条件设置、支属回避制度实行等。

在落实回避制度的过程中，创建银行是最为彻底的一家，2020年，他们出台了号称史上最为严格的回避制度。

按照创建银行《员工支属回避规定》，全部员工三代以内的血亲，都不能报考总部的岗位，也不得招录至员工本人地点的同一内设部门、同一业务网点、同不绝属机构、同一境外机构。创建银行从制度上杜绝了“子承父业”。

国企人事是一门玄学

客岁，江西90后小伙周劼由于在朋侪圈炫富炫官，一度引爆了舆论。

周劼供职的单元是江西省国有资源运营控制团体，有着“江西最好国企”的称呼，要想进入到这家公司并不轻易。好比，公开资料表现，本年该公司登科了8人，此中，5个结业于国内985，剩下3人分别结业于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帝国理工学院，澳洲国立大学。

周劼的学历不绝都是个谜，有未经证实的消息表现，他大概结业于南昌交通学院，这是一所民办本科学院。与上述名校相比，这个学校并不算好。

但是，这并不影响周劼的自负心和自负感，他曾在朋侪圈讽刺学霸同砚时说：“我怕你会读书吗？名校研究生都别想那么轻易进我单元。这个人当年仗着本身会读书，看不起我们这种靠父母的，社会会教他做人……”

厥后，在对“周劼变乱”的环境转达中，江西纪委也仅仅先容了他是在2020年入职，没有认定他入职过程中存在违规。

一位地方纪委官员向作者点破了此中的门道，国企要用什么样的人，专业、年事、条件，都可以本身决定，不像公务员招考已经成熟，逢进必考，羁系比力严，险些没有任何利用空间。

“它符合步调，但是不代表他就肯定公正。为什么构造人事方面的案件很少发案？每个环节都符合步调，但是用谁和不消谁，这个标准很难界定。人事既不是哲学也不是理学，它是一门玄学。”这位官员向作者感叹。

电力、烟草、铁路等行业每每成为“嫡亲繁殖”的重灾区，一个缘故原由是，这些央企体系巨大，如果一个人是省级公司的向导，那他的后代可选择机会许多，而且，这些公司的用人自主权很大，可以有许多通融的办法。

与国考差别，许多央企的雇用权限依然在地方分公司，作者拿到了多家把持型央企的内部雇用管理条例，这些企业会本身构造雇用，总部紧张对方案举行稽核，更多的是起到监督作用。

不外，为了限定“嫡亲繁殖”，除了对雇用方案举行稽核、监督外，许多国企现在还创建了个情面况申报制度。好比，要求副处级以上干部每年举行个情面况申报。

“不但是父母、兄弟姐妹、后代必要写清楚工作单元，夫妇的父母、兄弟姐妹及厥后代的工作单元也都属于申报范围。”一位央企人士向作者表现。

一些央企乃至扩大了范围，连平常员工也申报个情面况。“可以这么说，现在向导干部，险些是没有隐私。”这位央企人士说。

对于央企员工来说，这些个人事项，在民主生存会大概提拔任用时都会成为观察重点，“现在已经没有人还会像已往那样，把本身家的孩子招进本身单元，瓜田李下就说不清楚了。”

回避，是为了履职公正

与公务员雇用差别，有关国企的雇用，并没有一个同一的规定，只有一些地方国资委发布过干系条例。

好比，山东省国资委曾经发布《关于进一步规范国有企业雇用活动的意见》，提出要本省国有企业在公开雇用时实验回避制度，这根本上是在参考《公务员法》，不外，该意见的回避范围更小了一些。

山东省国资的意见指出，如果应聘职员与负责人有夫妻关系、直系血亲关系、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大概近姻亲关系，“不得应聘该负责人的秘书大概人事、财务、监督查抄等岗位以及有直接上下级关系的岗位”。

公务员法中也有类似规定，但回避范围要大许多，好比，要求支属不得在此中一方继承向导职务的构造从事构造、人事、纪检、监察、审计和财务工作，不得在同一构造双方直接附属于同一向导职员的职位，大概有直接上下级关系的职位上工作。

这一轮引发热议的烟草公司，几年前也出台了《烟草总公司关于印发烟草行业雇用工作管理办法的关照》。

不外，对比多地烟草体系的雇用启事后会发现，各地在落实过程中，标准不尽类似。

好比，四川省、山东省等省份的规定与《公务员法》类似，应聘职员不得报考任命后即构成任职回避环境的岗位，也不得报考与本人有夫妻关系、直系血亲关系、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关系以及近姻亲关系的职员继承向导成员的用人单元的岗位。

最为严苛的是甘肃省烟草专卖局，把回避范围从向导成员扩大为“职工”，要求“职工的夫妇、后代及其夫妇不得应聘同一构造岗位”。

作者相识到，一家央企的总部迩来正在研究出台关于支属回避的干系规定，一位负责人向作者直言，这个标准很难把握，央企究竟是企业，相对于政府仍要保持肯定的机动度，如果对子弟入职限定得太死，“也是别的一种不公平。”

上述纪检官员也向作者先容说，外貌上看，回避原则是为了杜绝“子承父业”，但这并不是操持回避原则的初志。如果在公开雇用时对职工子弟等量齐观，中心也没有拜托打招呼的环境，雇用子弟也是符合当下的规定。

在他看来，回避原则真正目的是包管员工们公正履职，克制在推行自身职责过程中受抵家庭关系的影响。

曾经的“肥差”，本日的闲职

在之前，优先子弟不绝都是把持型企业一项放在台面上的人事制度。

资料表现，这项制度鼓起于1957年，最初是为了鼓励年老职工退休。1979年时，曾被大规模推广，其时是为相识决1500万返城知青的就业标题。到了1986年，国务院明令必须实验劳动条约制，废止了后代顶替的制度。

不外，根据多位把持型企业在职员工的先容，直到十八大之前，子弟优先依然是一条潜规则。

张海（化名）就是一家把持型企业的员工，上高中时，他的学习结果在班内垫底，但同砚们都知道，将来他不缺工作，他的父亲是本地一家国企的负责人。高中结业后，他并未去读大学，但通过一系列运作，乐成逆袭进入到了本地最好的单元——煤炭局。

“财务局、创建局、国土局，任意我选。”追念起其时安置工作的场景，张海依然感到自负。

之以是选择煤炭局，是由于其时煤炭还是本地的支柱财产，每年上百亿吨的煤炭，都必要颠末煤炭局管理处称重计量税费。尤其是“管秤”这个职务，就是一个令人艳羡的“肥差”。颠末几年的奋斗，张海也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谁人“管秤”的人。

在谁人时间，电力、烟草、油田、铁路都是“铁饭碗”，“子承父业”就是父母能为下一代想到最好的出路，当一些企业推进雇用制度的改革时，也会引起了老职工们的不满。

2014年，大庆油田曾发生过一起备受关注的老职工抗议“交班”制度改革的变乱。其时，大庆油田要改变职工大学结业后代包分配的制度，这遭到了职工们的反对，有职工乃至喊出了“老子打下的江山，为什么不能让小辈来继承”的标语。

终极，那一年，大庆油田顶住了压力，招了千余名应届结业生，近90%非油田后代。

现在，明日黄花，市场环境早已发生了变革无穷，曾经的一些“肥差”，也变成了“闲职”。好比张海那份“管秤”的工作，由于本地的煤炭产量缩减了十倍，这把秤的“重量”已经减轻了许多。“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张海向作者感叹。

掀起这波舆情的烟草行业，在一些地方，也在失去昔日的光环。

张海的一些高中同砚就有进入到烟草部门的，但是近几年，这些同砚发现，本身的收入反而不及十年前了，十年前，还是好几个账户在发工资，现在每个月不到六千块钱，这和本地许多小型民营企业开出的工资一个程度。

但即便云云，张海依然很倾慕他的这些同砚，由于他地点的这个曾经炙手可热的岗位，已经拖欠了几个月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