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呆板人“大逃杀”：狂热融资60亿后，2025年谁能活下来？

腾讯科技《AI将来指北》特约作者 小燕

编辑 郑可君

2022年10月，马斯克在特斯拉“AI Day”上推出擎天柱原型机，从那以后，做“人形”好像成了呆板人企业走向“通用”的共识。

同年年底，天生式AI席卷举世，人形呆板人结合大模子，不断向外界报告着“智能”的新故事。

来自学术界、智能驾驶等多个范畴的创业者纷纷投身于人形呆板人赛道，催化市场灵敏扩张。据IT桔子数据显示，2025年前三个月，中国具身智能赛道的54家企业共得到60.46亿元融资，融资企业数目和融资规模已经凌驾2023年和2024年两年总和的1/3。

但昆仲资源首创合资人姚海波却对“人形”呆板人赛道非常审慎，他以为，“某种水平上，特斯拉开了个‘欠好的头’”。

马斯克过于夸大将呆板人做成“人形”，他在CES 2025期间继承采访曾预言，“将来会有200亿或300亿人形呆板人”。他以为，人形呆板人和人类的数目比例可以到达3:1以致5:1。

但姚海波以为，人形呆板人会是通用呆板人的终极形态，但在当下，“人形”其实并非是最优解。

即便云云，在Optimus（擎天柱）和呆板人在春晚转手绢的影响下，如今，每周都有新的呆板人项目来找昆仲资源谈融资。

对于热情的创业者，姚海波判定，此中稠浊着很多“跟风”的机遇主义者，“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2025年之后，会死掉一大批呆板人公司。”

昆仲资源更关注呆板人在“手、足、脑”等关键本领上的单点突破——好比感知与决议本领、机敏操纵本领，大概复杂情况下的活动本领。

在前后看了数百个创业项目后，姚海波与腾讯科技深入聊了聊他对呆板人赛道的真实看法和投资逻辑。

以下为腾讯科技与姚海波的对话整理：

呆板人仍处于“草莽期间”

腾讯科技：看到你发的朋侪圈，你是一位马拉松爱好者，还连续跑了6年，是什么让你能不停对峙下来？

姚海波：被你们发现了，跑马拉松是一种对峙和热爱，如果对一件事变本身有充足的热爱，就能超过山河大海，投资源身也是一样。

腾讯科技：北京亦庄在这个月也会举行一场人形呆板人的半程马拉松比赛，而且还会评奖，有耐力奖、步态奖、形态奖，你以为人形呆板人举行跑步比赛故意义吗？

姚海波：是故意义的，大概有人称之为"炫技"，但这种展示真正的目标是告诉各人，人形呆板人正在以"做火箭的速率"向进步化和演化。

腾讯科技：在人形呆板人的单点本领中，下半身移动本领已经确实做得比力成熟了，跑步算是人形呆板人的真实拥有的技能。

姚海波：没错，不外负责呆板人移动的"足"仍有巨大演化空间。如今各人都专注于"走得稳"或"走得快"，就像初学跑步者总想提高配速。但除此之外，呆板人要面对的是复杂情况，如非规则的地形。

我们当初看好逐际动力首创人张巍，正是由于他研发的"足"在复杂地形上有较强的活动控制本领。呆板人移动本领发展灵敏，但仍有巨大发掘空间。好比把它们放到中国西北丹霞地貌那种高低不平、满是沙石，以致需要从高处向下跃迁的地形，它们恐怕就难以应对了。

腾讯科技：以是，固然这些呆板人都能“走路”，但是如今各家本领还是有差距的，想要做得更好也有壁垒。

姚海波：完全同意。

腾讯科技：壁垒重要体如今哪些方面？

姚海波：我以为是两大核心本领：

第一是活动控制本领，这是算法与硬件集成的寻衅。如今有专门做活动控制的软件团队和开辟关节模组的硬件团队，但在人形呆板人量产前，二者融合度不高。实现活动控制的方法各异，有通过"大脑"中心控制、"小脑"控制或下身控制上身等方式，就像汽车有前驱、后驱和四驱一样存在多种可行方案。

第二是强化学习本领。现有大语言模子可以应用于呆板人与人类的语言交互体验，而活动控制大概需要专门的小模子。具身智能实现门路多样：预练习、端对端、强化学习或特定场景练习。比方，可以先将炼油厂情况泛化，使寻常呆板人通过定制小模子快速顺应并工作。

技能流派和门槛差异导致了当前多样化发展，表明了为何呆板人在行走形态、活动方式、关节布局和体型比例各不相同。有的一米四高，有的达一米八；有的像"小脚老太太"，有的似变形金刚。行业尚未收敛，机遇依然很多。

腾讯科技：整个呆板人行业还处于“草莽期间”吗？创业者们都有哪些“流派”？

姚海波：可以称之为“草莽期间”。创业者如今重要有以下几类：

第一类是学者创业，这很典型。包罗逐际动力、戴盟、云深处等，有很多从外洋返来的专家，他们之前不停在学术研究范畴发表论文，如今走向了工业界，这是一个很大的厘革，他们也看到了市场的机遇；

第二类是之前在大厂做全主动驾驶(FSD)的团队，我们曾投资了很多主动驾驶公司，如今都已经上市，包罗小鹏、文远知行、速腾聚创等，这些公司也在进入呆板人范畴，这与举世其他国家的发展路径有很大差别；

第三类是民间的良好从业者或爱好者，好比某些公司的首创人，他们对这个范畴布满热爱。还有王兴兴，属于这个范畴的爱好者，他们也都很良好。

过分寻求“人形”，是马斯克带来的误区

腾讯科技：你们内部怎么评价“民间”创业派宇树科技？昆仲资源投资的多是呆板人单点本领如"机敏手"、"双足"，较少投"人形"本体，做本体的宇树科技爆火后，有让你们重新复盘投资呆板人的逻辑吗？

姚海波：起首要厘清，手部和足部也是呆板人本体构成部门。固然我们和很多走人形呆板人方案的企业的终极目标同等，但路径差别。坦率说，我不太看好现阶段纯人形呆板人作为通用办理方案，现阶段单一人形呆板人难以满意全部场景需求，非最优通用形态。

我们的计谋是先在移动本领、操纵本领、感知本领三大核心范畴创建上风，再进入特定场景。大概某些场景确实需要人形布局，但任何应用都是这三种核心本领的组合。我们在思考为特定行业量身定制须要功能组合，但更偏重提拔通用本领的应用条理，而非非常细分场景。很多特定任务如拧螺丝，专用工具在速率和精度上通常更有上风。

腾讯科技：但市场上埠孟有新公司直接开辟完整的人形呆板人，他们选择这条路径的思考逻辑是什么？

姚海波：从大的配景看，这一波呆板人热潮的崛起，实际上是由于大模子的应用被以为能办理很多标题，各人好像默认“人形呆板人”肯定是将来的方向，这种认定未免单方面。终极，理论上的终局大概是“人形”，但路径上还需要脚踏实地，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把“人形”作为终极目标，但实现的路径可以多样化。

腾讯科技：从商业角度看，单卖手部或足部能卖给更多客户，而完整人形呆板人客户较少，也有这一层思量吗？

姚海波：对，我们确实是这么思考的，有句话"勇攀高峰，沿途下蛋"，不能只为了终极的一个"巨大鸵鸟蛋"而放弃当下机遇。对投资人来说，基金周期有限，我们盼望企业在寻求大目标的同时，沿途创造更多商业价值从而变现。

好比，逐际动力Tron 1卖到了很多他们意想不到的场景，某大厂购买后用来练习大模子，还举行了多次复购。再好比南美的一家公司，他们用这个产物开辟了编程课程，然后在网上卖课。这已经不但是传统硬件贩卖模式，而是商业模式创新——用他们的配件开辟讲授内容并贩卖。

我有很多商学院同砚在制造业工作，他们很想采购人形呆板人，但下单后发现这些产物根本进不了工厂。他们大概不需要腿，而是需要轮子；手部是三指、五指还是抓爪都有特定需求。以是我以为我们分几路并举，终极会资助我们取得更大的乐成。

固然，我们并非主张永世只做手或只做腿，而是做完整人形的本领，没有谁会只专注一个范畴，都需要整合其他本领，大概部门自研，部门互助。从场景角度来看，终极肯定会走向泛化场景，好比进入家庭。不外，这大概就是“人形呆板人3.0”阶段了。

腾讯科技：从实际情况来看，你以为如今人形呆板人处在什么阶段？

姚海波：我以为如今处在从1.0向2.0过渡的阶段。

1.0阶段的呆板人只要能动能走就行，能做些简朴操纵就很了不得了；

2.0阶段呆板人进入一些相对泛化的场景，如制造业、田野或特殊情况，大概是面向消费者的医院、养老机构等公共办法中与人交互的场景；

3.0阶段则是呆板人在某一方面特殊强，好比，只要把呆板人放在特定情况中就能立即工作，不需要再学习顺应。

腾讯科技：2.0阶段，呆板人可以在泛化场景与人举行交互，这是否意味着“手”的操纵本领越来越先辈，接下来呆板人机敏手技能会有进一步发展和发作？

姚海波：这并不范围于操纵本领，我们也不清除一些“移动+简朴操纵”的本领的结合，而并不是说进入场景就肯定要做复杂操纵。但下一步各人必须落地、与场景结合。

好比我们投资的“若愚”，他们进入了加油站场景，加油站有几个特点：起首安全规范要求非常高，究竟周边有人、车和危险品；其次是通常三班倒、24小时业务不绝；第三是有很多防爆级别要求。这是个复杂且有潜伏危险的场景，对人的要求高，人工作时轻易疲劳。这种情况下，加油呆板人可以帮上忙，而且加油本身操纵不算复杂，场景也相对可以泛化。

固然接下来呆板人会进入各种场景，但操纵本领要求大概暂时不会太高，不会马上要求你叠衣服这种复杂任务。各人大概先办理单一标题——好比加油。早期的iRobot也只办理了扫地一个标题，后来才有了小米扫地呆板人。你需要先把一件事做清楚，但必须进入实际场景，不能不停停顿在炫技阶段。

腾讯科技：我们观察到一种征象，国外新兴呆板人创业公司好比Figure更看重上半身操纵本领，而国内很多明星呆板人企业重点展示下半身移动本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异？

姚海波：我去过包罗Figure在内的几家创业公司，看过他们的装备和呆板人，我不以为国外就完全偏重上半身，只是认知存在差异。国外企业广泛不看好人形呆板人在工厂的应用，以为这没须要。真正提出人形呆板人进工厂的重要是特斯拉，他们说Optimus可以在工厂工作。但实际上，特斯拉未必真的要把呆板人放进工厂，大概放进我们如今看到的那些场景。他们寻求的是量产，需要先买通供应链，制造出人形"车辆"，就像特斯拉汽车诞生时一样——其时没人信托电动车，但他们需要推出Model S。

至于这款呆板人将往复什么场景、怎么利用、终极长什么样，大概都与如今差别。以是各人也不要被大公司带偏，我以为特斯拉某种水平上开了个欠好的头，让各人以为呆板人肯定要是人形才算呆板人。其实像ABB、发那科这类做协作呆板人的公司存在几十年了，它们也活得很好。

我们如今寻求的是通用性，想要各种本领都有所涉猎，固然大概说不清哪个最强；而国外更多是针对特定情况，思考在这个情况下呆板人应该长什么样，就做成什么样，这是一个很大的差异。

2025年，人形呆板人末了的“生存年”

腾讯科技：你在之前的采访中提过，2025年是人形呆板人的一个生存年。你所说的生存年是针对完整的人形呆板人，还是包罗你投资的足部、手部等全部相干的呆板人公司？

姚海波：我以为是全部的公司，如今各人都得讲生存故事了，就是到底怎么交作业。当一个市场出圈、酿成全民关注的焦点后，它会迎来快速回落。各人对奇怪事物、创新本领的容忍度初期黑白常高的，但这个容忍期事后，人们会直指标题本质：你的创新为我们带来了什么？

如果能为用户创造价值，我可以乐见其成，但如果没有价值，就会很快被技能创新海潮扬弃。以是对于我们这些较早入局的创业者和投资人来说，现阶段确实颇有挣扎。这种挣扎在于，你既要举行技能迭代，又要融资，还要去各个场景里验证，同时还得找到真正的商业模式。这对现有呆板人行业创业者的寻衅是巨大的。如果各人要秉持我本日讲的"生存之道"的条件，大概才气度过这个周期。这个变化大概会来得很快，不愿定是下半年，但肯定会到来。

腾讯科技：这也意味着会有一批公司消散。

姚海波：固然，在一个云云迅猛的创新海潮下，肯定会有一些公司被镌汰，这是难以克制的。

腾讯科技：什么范例的（人形呆板人）公司大概在半年到一年内消散？

姚海波：我以为生存与否取决于对市场的认知。起首，你必须是基于热爱的，回到我们发言的出发点，我以为你必须至心热爱这个范畴。实际上，相称一部门人对呆板人的热爱水平没那么高。有些创业者对呆板人确实有深厚的热情和任务感，我以为这些人值得留在这个赛道，但各人也需要苏醒一点，热爱要能转化成生产力。

还有一些人是出于机遇主义，大概以为可以借这股海潮一把力，而不是真正热爱这个范畴。这类机遇主义者大概会灵敏转向——当他们发现这条路没那么好走，大概陷入不善于的范畴时，很多人会选择脱离。尤其是本年才开始进入这个赛道的人，各人都有共识：来得快的，去得也快。我估计会有一些公司掉头脱离。

腾讯科技：这与创业者的身份配景无关，是比力个体化的情况，有没有一种群像特性？

姚海波：没有关系，这个呆板人行业有趣的地方就是，你很难将乐成归因于某一类特定人群，这在呆板人行业特殊独特。本日的呆板人创业者，都在差别方向上向同一尽头聚合。这也是这个范畴魅力地点，没有固定的乐成群体画像，很难界说谁肯定能乐成。

腾讯科技：不愿定是呆板人赛道，其他赛道是不是也是这样，也很难说是某一类人才气乐成？

姚海波：是的，但有趣的是，在很多赛道上我们可以大概描绘出创业者的根本画像。好比在移动互联网期间，我们心田会有一个模子：大概是良好的产物司理，或深谙商业模式创新的年轻创业者。在很多赛道中，你能用"人事匹配"的逻辑勾勒出乐成者画像。

移动互联网期间的何小鹏是华南最良好的产物司理，之前在金山、阿里或UC工作。张一鸣也雷同，王兴他们也一样。在百团大战中谁的商业模式思考最透彻，谁就更有大概脱颖而出。固然这也不是绝对的。

但在呆板人范畴，如果有人告诉我呆板人行业的创业和投资有迹可循，我反而不太敢投了。正是由于这是个探索未知的方向，必须存在非共识的路径，这样的范畴才最有魅力。这也是为什么有这么多投资机构、各种属性的资金和良好人才涌入。

腾讯科技：你对呆板人的好奇可以追溯到什么时间？

姚海波：其实我也没那么早，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约莫从2014年开始，也就是11年前，我连续到场了十年的CES（举世消费电子展）。实际上每一年都有呆板人公司参展，其时的呆板人非常低级，有点像小时间那种可以搭积木、拧螺丝的小玩具，还不到乐高谁人期间。

以是，我不停以为呆板人很酷，但同时以为它没什么实用价值——它能和你对话又怎样？当AlphaGo出现后，好像打碎了全部呆板人的空想，由于各人以为只需要有"大脑"就够了，不需要实体。但当波士顿动力(Boston Dynamics)出现的那一天，你会以为这东西真的太赛博朋克了，非常酷炫，固然它也只能应用于军工或田野场景。以是十一年前其实也不算早，我每次都去重新审视和见证这个范畴，但不停没有真正燃起盼望。

腾讯科技：如今燃起盼望了。

姚海波：固然，我们如今确实刚强看好这个范畴。我以为这是一个长周期的事变，在有生之年可以大概见证和践行一个长周期财产发展的机遇，概率黑白常非常小的。

腾讯科技：看来波士顿动力对你有很大启发，你怎么评价波士顿动力这家公司？

姚海波：两句话：第一，波士顿动力是如今为止最巨大的呆板人公司，没有之一。如果各人认可这句话，那第二点就是——作为一家史上最巨大的公司，它却不赢利。听说Marc Raibert（波士顿动力首创人）拒绝了很多To B的订单，但由于连续追逐技能领先，才让它成为了最巨大的公司。

腾讯科技：但是波士顿动力被卖来卖去，先是卖给软银，后来又卖给现代团体。

姚海波：固然它是巨大的公司，但从商业化角度看却不怎么乐成。不外他提出了一个我非常认可的观点，他质疑人形是否就是呆板人的终极形态。我也有同样的猜疑，真的不愿定末了就是人形。

腾讯科技：那么举世范围内，你最喜好的呆板人从业者或投资人是谁？是波士顿动力首创人吗？

姚海波：说到欣赏，我固然起首欣赏我们投资的这些企业家。

其次我很喜好DeepMind的CEO（Demis Hassabis），他的出现证实了学术教授创业本身是有机遇和将来的。固然他后来得到了诺奖，被Google收购，成为大公司的一个部门，但他在大模子或AI方向上做了非常多巨大的探索工作。

我以为他已往所做的齐备积极，都将对呆板人行业产生巨大影响，从ALPHA Go击败人类到AI猜测卵白质布局。固然，这种影响本日还没有完全显现。正如我刚才提到的，AI探索之旅之大模子对呆板人的改变和革命远远还尚未开始。如今只是双方有一些简朴的结合和尝试，以是我喜好谁人家伙（指Demis Hassabis），我以为他挺帅的。

腾讯科技：面对越来越强大的呆板人，你以为人类在体育竞技中还能生存些什么上风？

姚海波：呆板人是由人类设计的智能体，其设计条件是人类长处是否得到保障，这也是阿西莫夫提出的“呆板人三大法则”第零条。如果说AlphaGo战胜李世石，是呆板人认知边界上的胜利，那纯粹身材本事竞技，则仅仅是技能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