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首创人、CEO任正非，曾经在差别场合、不止一次宣判：女儿孟晚舟不会交班。

语气最重的一次否定，发生在2019年2月的一次采访中。他看向BBC记者，“她永生永世不大概做交班人，由于她没有技能配景”。

四年后，情况发生了变革。从本日开始的6个月内，孟晚舟将初次当值华为轮值董事长。华为在官方声明里明确说，在这期间，她就是公司的最高首脑。

这位在任何场合都穿着风雅、脚踩高跟鞋的密斯，曾经被《纽约时报》形貌为华为的“门面”，是这家“长期以来对外界不大透明的科技巨头里一张优雅、专业的面貌”。十年前，她初次以CFO身份表态时，就被视作华为试图变得开放的证据之一。

现在，她跳出“首创人之女”“华为门面”的标签，开始真正到场掌控这艘巨轮，直面狂风雨。

文 |辛野

编辑 |赵磊 金匝

运营 |栗子

交班

3月31日，华为深圳总部的大陈诉厅内，大盏的水晶吊灯高高地悬垂着。年报发布会现场，身着一袭玄色套装的孟晚舟，第一次正面回应交班题目。

“公司管理章程已经明确，我们是体制的交班，制度的交班，不是某个个人的交班”，她说，华为是团体向导，不会把公司运气系于某个人身上，“我和其他的两位轮值董事长是一样的”。

这番回应，险些颠覆了任正非此前的表态。

2018年12月孟晚舟在加拿大被拘押后，一直低调的任正非麋集担当了数十家中外媒体的采访，一遍又一各处对外声明：孟晚舟不会成为华为交班人。被问及会不会由于孟晚舟在加拿大的遭遇，重新评估她在公司的未来发展时，任正非也不松口，“返来还是做她的CFO”。

效果，CFO还在继承当，同时，孟晚舟也升了职。2022年4月1日，50岁的她接替郭平的位置，成为华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轮值董事长，和徐直军、胡厚崑并列，并于一年后的本日正式当值。

在华为现在的构造架构中，董事长一职偏情势，更多推行的是担当法人等象征性职责。轮值董事长才是权利中央，在轮值期间是公司策划管理及危急管理的最高责任人，对公司生存发展负责。

但董事会里更引人注目的面貌是任正非。直到现在，78岁高龄的他还担当着董事和CEO的脚色。紧张的是，他还生存有可以被继承的一票否决权。

按任正非的说法，早在轮值董事长还被称作轮值CEO的十年前，他“实际上已经是交班了”，在华为的策划管理中并不可使决定权，只利用否决权，但在他看来，否决权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轻易倒霉用，直到2015年“没有否决过一件事变”。未来这份权利可以被继承，但继承者不会是本身的家人，而是交给公司的向导团队轮番管理。

从“公主”到“好汉”

任正非此前说孟晚舟不会交班，给出的来由是她不具备成为首脑的条件。

他以为，华为的交班人肯定要有技能洞察本领，以及对未来技能和客户需求的判断本领。孟晚舟“在管理上是良好的”，但是作为首脑，要可以或许像灯塔一样给企业指路，要看得见十年、二十年以后的未来，这方面她“有缺点”。

很难说，孟晚舟技能配景的不敷，短短几年间能不能被补齐。哪怕任正非还曾透露，她在加拿大期间自学五六门功课，“预备读一个‘狱中博士’出来”。但从效果来看，这一段特殊履历，简直让一些事变起了变革。

在中国的语境里，公众常常将企业家的后代称为“太子”和“公主”。

孟晚舟也不能免俗。不绝以来，她都顶着“华为公主”的名号，连财经体系所在的办公楼，都被内部员工叫做“公主楼”。比起CFO的工作和职务，“老板女儿”的身份好像更加突出。

但这一次从加拿大返来，她在不少民气里的形象，加上了一层“好汉”滤镜。2021年9月25日晚，深圳第一高楼安全金融中央的霓虹灯在夜空中格外夺目，上面写着“欢迎孟晚舟回家”。在加拿大履历了1028天的监督居住后，孟晚舟终于落地深圳，哽咽着和前来欢迎她的人们打招呼。

一个月后的10月25日，孟晚舟回华为总部上班，现场传回的视频里，公司员工难掩高兴，里三层外三层将她围住，不时有人高呼“女神”。

漫长的“禁闭”韶光里，孟晚舟在华为的同事们，在公司心声论坛为她盖起了“高楼”。在孟晚舟2019年5月9日给全部华为人的一封信下，长达50页、3000多条的留言里，齐刷刷地写着“孟总加油”“晚舟早归”的叫嚣和祝愿。

论坛的首页，至今还挂着一张飞机的图片，配文“没有遍体鳞伤，哪来皮糙肉厚，自古好汉多苦难”——孟晚舟在加拿大的履历，曾经被任正非形容为一次“苦难”。在他眼里，脚踝拴着电子镣铐、失去自由的女儿，就像二战中的一架轰炸机，被打得千疮百孔还在对峙飞行，“假如返航了，就是好汉了，我估计她未来有大概会当好汉”。

战功

“好汉”叙事里的遍体鳞伤，是为团体做出的捐躯。

有人想到了《战国策》名篇《触龙说赵太后》中，被齐国指定做人质的赵国王子长安君——在大臣触龙看来，纵然王子职位高贵、俸禄丰厚，没有功勋劳绩，也很难在母亲赵太后百年之后，于朝中驻足。但他出质齐国，捐躯本身的自由为赵国搬来援军、立下功劳，便没有人不平气了。

但名气终究是虚的。孟晚舟上位，大概还须要一些更踏实的东西。

在华为财经工作了近十年的程诚以为，在老板（任正非）心中，比起女儿的出息，企业大概会更紧张一些，“那是他的毕生心血，假如孟总已经预备好了，我以为（交班）就水到渠成的事儿，假如孟总本身业务上的东西没起来，信任托总也不会做这个决定”。

可以作为参照的例子，是孟晚舟的弟弟任平。

早在2010年左右，任正非故意让儿子任平接棒的浮名传得沸沸扬扬，华为官方辟谣也没用。那年冬天，财新传媒首创人胡舒立劈面扣问任正非，后者“有些激动地讲了儿子的发展故事，他的爱好、志向和特点，表现绝无大概”。厥后，孟晚舟就任CFO后还专门澄清过，任平去了华为旗下慧通公司当总司理，和华为主业务务没有关系。

华为前副总裁刘平在《华为往事》里比力过这姐弟俩。他去华为的时间，中学结业的孟晚舟在公司前台当欢迎员，“一看就知道是任总的女儿，长得酷似任总”，待人随和，毫无老板女儿的架子，重点黑白常勤奋，一边工作、一边读书。而任平“没有他姐姐那么勤奋”，有一次打电话给任正非，“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考试我有一门课考了60分”。

孟晚舟刚进入华为时，也没有受到“老板女儿”的身份保护。1993年，21岁的她从最底子的“杂活儿”做起，先是坐在前台当电话接线员，忙乱的时间总是拨错号码。厥后打仗了财务，出差去莫斯科，将几十捆卢布换成美钞时，还少换了100美金。

一起磕磕绊绊，历任公司国际管帐总监、华为香港公司首席财务官、账务管理部总裁后，她才在2011年坐上CFO的位子。

据华为官方陈诉，从2003年起，孟晚舟先是创建起环球同一的华为财经构造架构、流程、制度和IT平台，厥后又在华为环球推行IFS（集成财经服务）厘革，主导创建了五个华为的账务共享中央，覆盖和支持了华为环球的管帐核算工作，并推动华为环球会合付出中央在深圳竣工。

财经体系创建的意义在于，用更高的服从、更低的资源，运转起这个巨大帝国的吞吐。2017年新年，孟晚舟回顾华为财经取得的效果时，不无自满：“账务核算已经实现了7X24小时循环结账机制，充实利用了我们共享中央的时差上风，在同一数据平台、同一结账规则下，共享中央接力通报结账作业，极大紧缩告终账的日历天数。24小时体系自动滚动调治结账数据，170+体系无缝衔接，每小时处理处罚4000万行数据，共享中央‘日不落’地循环结账，以最快的速率支持着130多家代表处策划数据的及时获取。”

体系节省了人的时间，华为的财务们有更紧张的使命。

履历过全过程的程诚说，任正非和孟晚舟的要求是，全部财务都要懂业务，“可以或许往前扑到客户那儿去”，岂论是跟客户会商、优化条约条款，还是跑银行、盯重点项目的融资，这些在别的公司大概是客户司理和产物司理的活儿，华为的财务都要做，不少BP岗位还背着策划的绩效KPI。

在他看来，这和华为内部考究战功的文化精密相干，“所谓战功就是你能不能搞定客户”，搞定了统统封赏、升迁都好说。反之，假如客户没搞定，目的没告竣，“就非常尴尬了”。在程诚看来，华为财经的风格和整个公司高度同等，“下了目的死都要完成，否则‘提头来见’，你这个人就要被干掉了”。

什么是称职的CFO？任正非说，“是CEO下台，CFO可以随时接任CEO”，如许才算合格。这句话，恰好是孟晚舟现在的处境。

狂风雨中掌舵

制裁的巨雷劈下之后，华为陷入了至暗时候。

2022年3月28日，孟晚舟返国后第一次公开表态，华为交出了一份收入大跌28.6%的年报，很紧张的一个缘故原由是供应链连续承压，遭遇了美国多轮的制裁，华为手机、PC等业务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同年8月，暑热还未散尽的时间，任正非公布，整个公司的策划方针要从寻求规模转向寻求利润和现金流，“把活下来作为最紧张纲领，边沿业务全线紧缩和关闭”，让不少人倒吸很多多少口凉气。

“我们身处狂风雨之中，但我们继承在雨中疾驰。”3月31日的年报会上，即将竣事这一任期轮值的徐直军，给华为的2023年定了调子。固然客岁底，他曾表现华为正退出 “危急模式”，但交到孟晚舟手里的华为，仍然要在风浪中穿行。

最受关注的，是财报上的核心数字。收入险些没变，净利润却降落了68.7%，只剩356亿。这还没扣撤消年出售子公司的连续性收入，扣了的话利润的数字将更加昏暗。

具体看各个板块，整个2022年，贡献凌驾四成的运营商业务，增长险些停滞；华为手机等硬件在内的终端业务收入，降落12%至2145亿元。只有包罗云盘算、ICT硬件等在内的企业业务收入，还算华为年报中的亮点，同比增长了30%到1332亿元，贡献率连续进步。

年报发布前夕，华为新一届董事会推选出来了，更多的新面貌跻身权利中央。从入选董事会的新成员看，多是华为核心业务的一把手，涉及华为云、数字能源、软硬件、ICT办理方案、HR人力资源、供应等部门。

华为渴望调拨精兵强将“多打粮食”的心，摆到了台面上。而推至华为管理层眼前的困难，只多不少。芯片存货靠近用完，有记者催问这些年老生常谈，却也是各人最关注的题目——华为手机什么时间能用上5G芯片？徐直军套话都不乐意多说，直接表现：这要看美国商务部什么时间允许了，允许了，华为立马整5G，还能做折叠屏。

正式掌舵前，孟晚舟也频仍出现在各种场合，提进步入了轮值董事长的脚色。

本年2月7日这一天，她在北京带队走访了两家央企，先和环球最大的综合性建材财产团体中国建材团体签署了战略相助协议，又拜访了中国华能团体，渴望华能给华为“出标题”，两边能在数字化、煤炭、新能源等范畴连续深入相助——已往，这些拜访重量级客户的场合，一样寻常都是任正非切身出马；现在，给华为拓展朋侪圈的重任交给了孟晚舟。

某种程度上，以孟晚舟现在的影响力，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固然华为最有权势的人还是任正非，但进入了最高决定圈的孟晚舟，已经不但仅是任正非的女儿，她已经可以代表华为。

任正非的“冷气论”说了没多久，她在客岁9月开学季，回到位于贵州的母校都匀一中，通过一场演讲为紧缩战线的大方向做了注脚，“未来不是省出来的，未来靠连续的投入，和人才的连续奋斗得来”。换句话说，华为依然须要人才，依然会投入精力吸引人才，但人才也要可以或许连续奋斗、为效果负责。

程诚的观察是，孟晚舟在对外表态中，既连续了任正非的头脑，又形成了本身的风格。任正非喜欢用很平凡很粗的话，告诉员工一个很深的原理，但孟晚舟好像操持将小清新贯彻到底，险些每次演讲、发文章都会引用古诗词，大概铺大段大段的排比，文绉绉的。

傀儡与影子

2019年11月担当欧洲消息台采访时，任正非再次被问及，你想看到未来谁来接替你？

“假如说交接班，着实我们已经完成很多年了，不是现在才交接班。”他的复兴听上去有点倦了，“公司不绝在运转，我只是悬在中心的一个傀儡。不要费心这个题目”。

“傀儡”的脚色据他明确，是在与不在，对公司都没有太大影响。华为的管理制度是向IBM学的，其时对方顾问向任正非提了一个题目：管理厘革终极就是把你“杀”掉，让你没有权利，你有没有这个刻意？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但从华为的实际运转看，任正非却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

公司陷入危急时候，他冲到了舆论第一线。在华为建立的前20多年，任正非极其低调，险些没有担当过媒体访谈，直到2013年才露了第一次面。但孟晚舟被拘捕后的2019年，时年75岁的他让华为的公共关系部给他安排了30多场采访，笔墨整理出来凌驾20万字。此中，来自华为制裁方美国的媒体比例最高。

他告诉记者，这么做是由于“我在危难时期要挺身而出，为华为公司精确地做一些宣传”。

而当内部战略出现分歧时，也是他出来一锤定音。2020年11月，任正非签发文件夸大“华为不造车”，同时，说话非常严厉地表现，“以后谁再建言造车，干扰公司，可调离岗位，别的探求岗位”，并在文章底部标明，本文从发文之日起见效，有用期为3年。

就在3月31日，隔断上一份文件失效另有几个月的时间，任正非再次签发决定公告，夸大“华为不造车”，“有用期5年”，而且严格要求不能让“华为”或“HUAWEI”出现在整车宣传和外貌上，“华为问界”、“HUAWEI AITO”都不可。

这个决定直接指向了负责问界品牌的华为智选车业务部，早在2月份的时间，问界的不少宣传物料，已经带上了“HUAWEI”字样。负责人余承东好像有点气不外，当晚跑到心声论坛相干帖子下留言：“这个期间变了，这只会让我们更加艰巨！多少年后，各人都会看明确的！留给时间去查验吧！”过了一会儿，这一条又消散了。

华为大概可以脱离任正非，但任正非却无法完全抛下华为，而孟晚舟离真正可以掌舵华为，另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应受访者要求，程诚为化名）

参考资料：

[1]华为心声社区

[2]代价为纲：华为公司财经管理纲要

[3]1028天已往，孟晚舟的8个侧面.逐日人物

[4]孟晚舟首度解密眷属和华为原形.21世纪经济报道

[5]孟晚舟其人：从秘书到华为的“门面”.纽约时报

[6]三见任正非.财新

[7]华为的征服.财新

[8]我们整理了20万字任正非访谈实录 发现了很多多少个小机密.新京报、腾讯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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